總是感覺,我從小生活的那個村子像是被藏起來了一樣。有樹,有田,小河,魚塘……可是就是沒有通向外界的公共汽車。想要坐趟車,得通過一條不太好走的鄉(xiāng)間土路,步行大概一個多小時到村外邊的公路上等車。
初三那年我轉去市里上學,那條土路便成了我上學、回家必經(jīng)之路。我每兩周回家一次,每次在路口下車都會有個人在那兒等我。那個人,個子不高,瘦弱的身體由于常年勞作早已不如年輕時的強壯,原本帥氣的臉龐也因終日面朝黃土背朝天的生活變得黝黑滄桑,歲月在他的臉上刻下了深深的皺紋。這就是我的父親,一個只有初中學歷,掙不了多少錢,卻為一雙兒女撐起一片明朗天空的男人。他不抽煙,不喝酒,不打牌,會跟媽媽一起做家務。在他女兒心中他是絕世的好父親。
前些年,那條鄉(xiāng)間土路還很破舊,有些地方鋪著些碎石頭,有些地方依然裸露著黃土。那時候,家里唯一的代步工具是一輛用了多年的舊自行車。坐在父親自行車的后座上,有時候我會跟他講學校里的同學、抱怨某些我很討厭的老師,父親總是語重心長地囑咐我要多忍耐,不要耍小性子。有時候我只是默默地坐著,偷偷地掉眼淚,因為我覺得父親這樣載著我,很辛苦。尤其是下過雨,路是格外不好走。記得有一次,剛下過雨,路還沒有干。父親載著我一不小心滑了一跤,連人帶車摔到路邊的農(nóng)田里。顧不上自己,父親第一反應是問我摔傷沒有。
記得有一次,回家的公汽上正好播放我喜歡看的電視劇,結果我看著看著就坐過了站。下了車,我順便去同學家玩了一會兒,打算從另一條路回家。那時候家里沒有電話,父親在路口等了很久,但是眼看著過去了一輛又一輛汽車,都沒等到我下車。于是他又急沖沖騎車回家,看我是否已經(jīng)到家。而我又沒回家,父親又擔心我剛好下了車,于是又騎著車子飛奔去那個路口……就這樣,父親在那條路上奔波了很多遍。直到很晚,才遇見正步行回家的我。我以為會挨罵,但是父親沒有罵我,只是告訴我怕我一個女孩子在外邊出事了。
高二那年,土路終于修成了水泥路。路雖然好了很多,但我仍然不想父親那么辛苦。于是,在一個炎炎夏日里,我沒有跟家里人打招呼,就一個人沿著水泥路準備走回家去。一路上,炙熱的路面烘烤著我的腳底,第二天腳上就長出了很多膿包,很長時間都好不了。自那以后,父親便不再允許我一個人走路回家。
半年后,家里買了摩托車,我很開心,因為父親終于可以輕松一些了。后來上了大學,再到現(xiàn)在工作已經(jīng)一年了,回家的時間也變得越來越少。可是無論春夏秋冬,只要我回家,父親一定會在那個路口等我。父親已經(jīng)46歲了,路口邊父親的身影也越來越瘦弱了,可是他還是那么堅定地等著他的寶貝女兒。
爸,我知道你在那個路口等我。你會告訴我社會跟學校不一樣,要多忍耐,不要耍性子;你會叫我不要給你們寄東西,錢留著給自己買點吃的穿的,在外面不要委屈了自己;你會說你們一切都好,叫我不要掛念。爸,我多想常回家看看你們。(生產(chǎn)部:王淑芬)